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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现言小说 -> 帝姬重生:公主殿下何故谋反->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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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 战败,战败,战败。
没有人在乎行宫庭院亦或者马车内的帝姬是否知道这些,内阁的辅政官们甚至已经懒怠于偶尔编造几封捷报来哄骗这个没什么用的姑娘。
通知星缇纱帝国领土不断缩水这一事实的,不过是不断向南跋涉的车驾。
计谋和拳脚都没有用,当星缇纱被首辅以激动过度精神出了问题的理由让人按住送回寝殿的那天,当她得知自己让贴身侍女莉娃想办法送出去寄给公爵的信刚出殿门就被收走的那天,星缇纱终于是意识到,她早就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了。
德尔达辅政官再也没来过,星缇纱不知道他是无能为力还是已然放弃,亦或是投靠了首辅乃至彻底被换了芯子。
没办法求证,即使能求证也毫无意义。
星缇纱开始失眠,她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她闭上眼睛就看到听到那日被她甩在身后无数平民和奴隶的痛哭惨叫呼救。星缇纱不敢闭眼,她没有勇气更没有底气去面对任何一个因为她而死去的人,可睁着眼睛的她也根本对现状无能为力,而这认识则又让她更无法入眠。
祈祷,不断祈祷,被困在无数视线所组成牢笼中的星缇纱只希望得到圣女陛下的回应。可她又害怕帝国如今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曾经的越权与妄言而导致的,这无限的纠结日复一日地撕扯着她,让她的灵魂如同置于烈火炙烤和五马车裂的痛苦煎熬当中。
逃跑吧,反正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干脆别让自己那么纠结那么痛苦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从这根本完不成的责任上逃跑吧星缇纱。
不止一次地,星缇纱在祈祷时听见自己心底有个声音在这样引诱着她。第一次星缇纱置之不理,刹那的走神之后立刻重新开始祷告;第二次星缇纱睁开眼看见那红蓝玫瑰木匣,当即狠狠闭上眼睛向圣女忏悔自己的动摇;第三次她紧闭双眼咬紧牙关手指下意识勾紧缠绕手上的银链,可胸膛中杂乱的思绪却是不断翻涌冲撞难以平定。
在那之后还有第四第五第六第七次,直到不断南撤路上的星缇纱彻底败下阵来再也无法整理出哪怕一刻平静。
疲劳和压抑让星缇纱几近恍惚,马车的颠簸中她摸到床头柜上抱起那木匣,将木匣中人头颠簸的滚动紧紧箍进臂弯里怀抱中。她闭着眼睛低着头咬着嘴唇,她或许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泪水随着颤抖的呼吸砸在木匣上。她就这样抱着那匣子,抱着自己丈夫的头颅;她深深低下头用怀中木匣支撑自己的额头,全然感受不到鼻梁因为压力和一次次撞击而生疼。星缇纱只觉得自己的脖颈已经无法支撑自己的头颅,她好想现在就死去或者一睡不醒,总之再也不要睁眼面对眼前的一切。可她做不到,她也不能一死了之。她仍然是歌秋罗帝国的帝姬,是汇集万众信仰的帝国象征,她就是帝国,她就是歌秋罗!她是最后的拥有圣女嫡系血脉的皇族,如果她现在死去,帝国也将轰然崩塌。
帮帮我,沙克德侯爵,拜托了,救救我,帮帮我好不好?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救救我,告诉我吧!侯爵殿下,我的夫人……
求您救救我……什么人都好,帮帮我,帮帮我……
蜷缩着跪在床榻上的帝姬并没有得到盒子里夫人的回应,无声哭泣到脊背颤抖的她听到的只有自己心底里的那个声音。
那个如同魔鬼一样,教唆着诱导着她要她逃避这无能为力现实的声音。
除此之外,只有车轮碾过夜色的骨碌,还有仓皇南逃之中又一年的北风呼啸罢了。
北风,北风啊。
星缇纱仿佛能闻到风中所夹杂着的,那无数人尸骸所散发的血腥与腐臭味。
这风自劳罗拉领地呼啸而来。
后来的星缇纱很难仔细回想起那些时日的细节,或许那日复一日的无能为力太过趋同,以至于她的大脑难以将它们区分开来。她说不清自己是从哪一天起逃入书海当中的,她只记得自己抱着那一本本比首饰盒更厚重的医书,破败的内心似乎可笑地寄希望于从中找到融会贯通用以医治这病入膏肓帝国的方法,一次次对自己说看看书调整自己而后再想办法反击。
或许是生命逃避痛苦的本能吧,在这风雨飘摇之中的帝姬竟然以从未有过的毅力与钻研精神,就这样嚼透了一本又一本当年圣女留下的医学典籍。
奈塔沙山及路特河一线以南的领土气候温和,即使下了在此地多年未见的雪,也仍然暖和过北方——那已经被遥遥甩在身后的,星缇纱的家乡。
看着行宫庭院里早早萌发的又一年新绿,星缇纱只觉得恍如隔世。有那么一些瞬间,她几乎要忘记自己为什么身在此地。
所以纸上谈医的帝姬终究是没有能力救一把正不断被凌迟的帝国,在不知第多少次向南启程后的、刚刚抵达又一个目的地的她的二十岁生日,火光和厮杀声叫醒了梦中的星缇纱。
她茫然地从床上爬起来掀起床帘,只看见行宫庭院火光冲天。行宫外遥远的喊杀声与刀刃碰撞的声音让她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那个纠缠她数百个夜晚的噩梦当中。
莉娃端着烛台抓着裙摆慌张地推开门冲进星缇纱的寝殿,跳动的烛光将她慌乱的脸覆上橘红的颜色。她几乎顾不得什么礼仪要把星缇纱直接拉起来,她说殿下快走,城里乱了。
乱了。
什么叫乱了?
那一天星缇纱终于知道自己之前在都城见识过的根本称不上混乱,甚至曾经她仓皇逃跑时所见到的也不过如此——那一天她在血族真正开始屠城前早已经逃走!而这一个夜晚,当她什么都来不及问就被侍女们匆忙换上下等女奴的麻布衣服戴上兜帽,捂着嘴穿过一条条正在燃烧正在流血的街巷的时候,她看着老人的头颅被砍下挑在刀上,看着孕妇被踩在地上剖开肚子,看着男人被用自己妻子的肠子捆在马后活生生在地上拖拽致死,看着青年姑娘尖叫着被划烂剥去身上灰棕色的粗布衣服抓着头发拖走……星缇纱在无数次午夜梦回时流着泪忏悔过,可此刻当战火再一次烧到她的眼前,她终于意识到自己仍然根本没有应战的能力和勇气,她只能跑,只能被什么就这样推搡着木然地逃跑。
四处都是吸血鬼和那些该死的血仆军,他们狞笑着,他们践踏着一切!在亲眼目睹自己身边的最后一个卫兵——艾德尼拉亲卫队长殉职后不过几分钟,星缇纱的兜帽又一次被喷溅的液体湿透。滑腻温热的东西浸透粗布将她的头发黏在她的皮肤上:头皮、脖颈、脸颊!死去子民的温度不断向下流淌蔓延,很快就已经抵达她的胸膛。
温热在五月的夜风中逐渐变冷,这触感让星缇纱只觉得有谁在拷问她的良心。可她什么也没有,什么也做不了。
“殿下,前面……前面过不去了……”莉娃喘着气,裹住口鼻的粗布围脖下她的气息在剧烈地颤抖着,慌乱的眼泪不断流淌下来,折射着满城血红的火光。前方赫然是倒塌的屋子——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总之它现在正在燃烧!
“殿下,怎么办殿下……”
“帝……”
侍女们带着啜泣的气声被星缇纱一把捂了回去——确切地说她是一把捂住了最近且刚刚开口的莉娃。马蹄声由远及近传进星缇纱的耳朵,魔女敏锐的感官让她比自己的奴隶们先一步意识到了危险的靠近。
“躲……躲起来!”
星缇纱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浑身肌肉完全紧绷,她的胸膛因为急促呼吸开始剧烈起伏。马蹄声越来越近,一众宫廷侍女却是早已吓得挪不动脚步,环顾四周星缇纱只觉得血气上涌顾不得太多,与莉娃颤抖的双眼对视的那一瞬间她只觉得心脏被一刀捅穿,冰冷的痛觉让她大脑一片空白手上却是条件反射般地直接将几人推搡到巷子里的垃圾堆旁将那两个竹筐扣在她们头上,旋即立刻拉着剩下几个人到处寻找可藏身之处。可被本能驱使着做出这一切的星缇纱匆忙之中哪里找得到?或许踹开门窗可以躲避,可谁又知道一墙之隔背后有没有正在虐杀人类的吸血鬼?!
星缇纱的脑海一片空白,恐惧和别的什么一同翻涌而上撞击着她的胸膛她的大脑,她紧绷僵硬的肌肉感觉到寒冷,那种由内而外的寒冷让她以为死亡已经提前降临。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尖利的马嘶打断了这一切,扬起前蹄的独角兽将星缇纱整个人彻底笼罩在阴影当中。星缇纱那如同火焰的橘金色双眼颤抖着,倒映出那独角兽背上和她有着同样发色与双眼的人影。
“殿……殿下……”
星缇纱的嘴唇和气息都在颤抖,她几乎意识不到自己发出了声音。浑身在那一瞬间全部脱力,她身形一晃跪坐在了地上。
“快上来!”
马背上的公爵勒马转向,伸出手抓住帝姬一把将后者拉上马背护在自己怀中。电光石火间星缇纱看到紧随其后的公爵亲军,获救的脱力感让她终于是撑不住了。可随着几个跟从她一同跑出来的侍女被带出来,独角兽就立刻载着星缇纱再次冲入血腥的现实当中。
两军短兵相接,火与血还有刀刃的寒光不断略过星缇纱的脸庞,紧紧抱着盒子的她想要逃避却没有胆子闭上眼睛。似乎冥冥之中有谁在捏着她的下巴命令她看着这一切,看着她的人民是如何在吸血鬼的铁蹄与弯刀下哀嚎哭泣的。
她不敢逃避。
直至第三天清晨,鸟鸣声中公爵扶着她下马,告诉她这已经到了安全的地方的时候,星缇纱才意识到自己的脖颈和前胸已然湿透。
那是她的泪水,以及不知多少人的血迹。
“到底怎么了?”
星缇纱茫然地看着安德烈公爵,她不知道自己是在问他关于战争的信息还是在怨天尤人。她几乎站不稳,一个踉跄摔进公爵怀里,她抓着公爵的手臂将满是泪痕的脸埋在公爵肩头。
“为什么……到底发生什么了……到底是……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
“殿下……”
公爵抱着帝姬,抱着他那被文官贵族和祭司欺骗乃至控制的女儿。身为先帝薇丽娅的丈夫,安德烈早已猜到女儿的大致处境。可他实在是没有想到,那些贵族竟然会彻底将帝国的帝姬连同领土一起卖给吸血鬼!
可此刻……安德烈拍着女儿颤抖的脊背,想到方才女儿那爬满红血丝的双眼,他知道现在并不是将事情告诉星缇纱的好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