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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浪漫小说 -> 残韵-> 深寂的山林，少一轮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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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寂的山林，少一轮月色
- “我，咳，我自己来。”
那只包的像个馒头的手轻轻截住她。
女孩抬起头，眼里透着些茫然，然而男生一直垂着头，浅棕色的额发遮拦住了所有表情，倒是一只不知何时有些许异样的耳朵令她发觉了什么。
“我不太在意这些，你的伤口倒是得紧张些。”
女孩自然的在他不太灵便的手下继续着动作，将衣服的一边从肩膀掀下。
“有点儿深，你忍着点。”
男孩点点头，轻轻咬着牙关。
女孩将手伸进那个小方潭，轻轻舀着水，拧干了布条突然倾身过来。
痛觉没能完全混淆感官，肩膀上有些…痒的凉意，依然清晰，女孩轻浅的呼吸都似乎若有似无的拂在他脖颈。
在这片荒无人烟的深寂丛林中，两个衣裳不整的青稚少年靠的那样近，真是一幅有些暖昧的画面啊。
空气中的气氛有了几分无措，两人不经意间的抬眸垂眼，视线交错，眼神中都藏着几分陌生的情绪。谁也说不清那是什么。
处理完一切后两个少年并排隔着一点儿距离坐在了那片石堆上。
天已经渐渐暗了，林子里的日光仿佛流逝的很慢，那种阴沉沉的感觉笼罩良久，眼见着不远处的人面容渐渐昏暗下去。
“你是庄子里的人？”对面的人似乎不经意地问起。
这里看不到夕阳与余晖，然而矜傲冷冽的少年正是在余晖洒落最后一席田野，即将彻底消逝于这片天地的那一刻。
第一次主动开口，对对面的人说了第一句话。
突兀的开口仿佛寂静里琴弦拉扯于利器上。
（江鹤第一次发觉他的声音听起来居然那样生涩，甚至有细微的轻颤。他一颗心脏突突的跳着，十四年的人生第一次为了跟一个人说一句话而显现出如此的小题大做，为此而感到某种莫名其妙的羞耻……和暗暗懊恼。）
暗处的人影动了动，好像晃动了一下脑袋。然而可能意识到对方看不到，她轻声答道。
“不是。”默了一会儿还是补充道。
“我，我是陪着外婆来……”黑昏中她望了对面一眼，停顿后道。
“来参加江家小公子的，生日宴的。”谁都不希望自己这种形象被一个陌生人视见吧。何况是像‘一只孔雀一般高傲的江家小公子’呢？程安在内心默默考虑道。江鹤却背脊一僵。
“江家小公子……你，没见过他？”这句话背后有些试探。
女孩突然不出声了，程安忘了，今天宴会上“江家小公子”那样高调的‘任人展览，参观’，似乎连一根头发丝都不吝啬般‘大方’。
“今天见到了，就，就远远的看了一眼，不过，没看见长什么样子。”
程安硬着头皮说完，声如蚊蝇。
江鹤沉心回忆了一下，由于宴席大厅虽是半露天式，可设计巧妙，是相互包容的几个圆孤形，他从“金玫台”上走下去，穿过梨花栏廊，在场最远的人也离不过十米。
“哦。我也是来参加生日宴的。”他顿了顿，又问道。
“你是G市人嘛？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我…我妈妈是G市人，我前几年被外婆接过来G市这边的。”
她的声音听起来淡淡的。
“我不在这边长大。”
“哦。之前的那群人里，你也在里面？”他状似无意再次提起。
“他们走太快我没跟上，落在了后面。”
“哦？那你为什么会在这儿？你应该没有进那家店吧，没跟上的话。”
男生的声音有些狐疑，她有些不知该如何接，不知道为什么她有心替他盖过的事情对方为什么这么刨根究底。
“我…”
“是你。”
男生的声音在昏暗下来的深寂林野里忽然坚定。
“最先跑出去的那个人。”
他此话一出，更无话可说了，两人都有些尴尬。
“你是怎么那么快知道的。”江鹤也只是随口找句话，想来也不过是偶然。
“因为一开始我就怀疑，她应该是有精神疾病的，她的眼神…还有一些肢体动作的细微反应，很像我熟悉的一个人。”
完全黑下来的世界人类的感官似平更加灵敏，她的声音明明那么平淡，可却透露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或者说沉重么，总之，不是表面这样的云淡风轻。
“他是一个精神病，患者。”
“但我只是猜测没有想到…她真的，对不起啊。”
她在黑暗里无声看了他一眼。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依我看，那女人未必是个疯子，可能…是我爸的仇家吧，只是我运气太差，哈，刚好撞枪口了。”
“所以，你是因为…有点儿觉得对不起我，才来帮我的啊。”
“…那倒不是。”
然而女孩话头点到为止，并没有给出男生想要的答案。
他张了张唇想要追问然而话头哽在喉间……这样多少鲁莽而无礼，开口总觉得有些不合适，最后抿下唇，有些气闷的沉默了一会儿。
过了一会儿。
“你冷嘛？”他的声音有些许不自然。
“不冷。”她想了想，补充道。
“现在是盛夏，夜间最低温度也有17℃左右的，你不要担心。”
少年愣了愣，才明白，那句“你不要担心”是安慰他？意思等同于——你不要害怕？！
“我一点儿也不担心。”
程安一愣，是她的错觉吧，不然怎么会觉得…刚才像个赌气的小孩的声音是对面骄贵冷傲的江小少啊。
“我们，要这样坐，一晚啊？”大概又过了一会儿，对面的人又幽幽的搭话道。
“……其实，你也可以躺下来的。”黑暗中躺着的女孩认真回答。
“……”
过了片刻，对面传来些悉索声。
“咳，有点儿硌，你…要不要过来？”
“哦，我把衣服垫石头上了，可以两个人一起，你别误会。”他急忙解释。
空气安静一瞬，女孩迟疑的声音响起。
“那个……你没穿衣服嘛？”
”啊…啊。”黑夜里有些灼人的空气。
“咳，我也觉得这样不太方便，你拿去吧，我刚好可以守夜，两个人睡着也不太安全。”
少年一本正经道，同时一团布料杵了过来。
黑暗里女孩的眼睛轻轻眨了眨，然后，男孩感觉到一只手缓慢的接过了他递过去的东西。
“……没什么不方便的，今晚没有月亮，她找不到我们的，不用守夜，你过来一点儿，我把它铺在我们中间了。”
女孩的声音听起来离他近了一些。
半响，一只试探的手触到了衣服面料，他向前小心翼翼躺下，一半身子躺下去时肩膀就挨到了另一个赤裸的躯体，他像被烫着一样缩回身。
“抱，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他听到悉索声，身旁的人似乎移了点位置过去。
又过去了好一会儿，暗夜里的呼吸浅声发酵，安静中却有热烈的蝉鸣。
程安感觉到旁边有人躺下了，少年的身躯仿佛一具熔岩，背对而卧，却令人无法忽视般散发着热气。
午夜时分山间起了风，有树随风摇曳的声音，鸟虫蝉鸣声更是整晚未曾消淡，好安静啊。她还是这样忍不住在心底小声感叹一句。
外婆现在一定很担心的。她今天做了一件很鲁莽的事啊。存在感依然强烈的另外一个人，她忍不住想。都怪后面的讨厌鬼。
然而突然，一个黑暗中极其轻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
注意到女孩没动静后对方似乎安心下来，于是过了一会儿……那个声音再次传来。
又过了一会儿……
又过了一会……
正当她以为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正睡不着想要说些什么时，下一刻——
突然一块灼热的皮肤小心翼翼贴了上来，女孩的身体不易察觉的一震，然而那小小一块的脊背就那么轻轻贴合着，试探般久久没有动作，直到她背部已经僵麻，过了良久，那灼热的皮肤轻轻缓缓的落下，对方的身体却似乎还要敏感，两人肌肤相触的一瞬间少年的身体貌似微微战栗了一下。
程安心中警铃大响，屏气凝神着他的动作，无论如何对方负伤，她只等对方下一步动作她真的会……反正对方不知道她是谁。
然而，她耐心等了好半天，后面的人却再没有任何越界举动，甚至许久之后……身后传来了一道绵长轻浅的呼吸声。
……说不定他只是怕鬼？
程安勉强说服了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了，毕竟她还不是个会这么在意这些的年龄的女孩。
寂夜风声起，卧闻蝉林叶。
嗯，好诗，好诗。
少年赤裸贴合的后背，源源不断的热源，在天晓将明之际，她微微阖上眼睑稍稍眯了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