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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之宴 瓮中捉鳖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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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肩上的金箭呢?”

赵清槐缓缓抬头,看着面前负手而立的都察院沈羿苛,不由得失笑,凄惨的摇摇头道:“呵?那位郡主比你们想象中的要聪明多了……”

她怕因为自己身死宫中而给都察院带来祸端,特地追来将金箭拔掉,又给了她腰牌,只求万事牵扯不到那位心上人身上,而她的心上人……饶是要计划着下这么大一盘棋,也要差身边最信得过之人抹掉任何能将她拖进事端的证据,当真是情比金坚,恩爱非常……

想到此,她不由得苦笑出来,她也曾有心上人,她爱他,愿为他付出一切,只可惜,那人天生多情,她的一腔真情是不过付水东流,连埋怨负心薄情的资格都没有……

如今,却要拼着命从一个黑圈跳进另一个黑圈,思至此,赵清槐眼中充满了不甘和愤恨,天道不公,置她于如此境地,要她以命搏命……越是这样,她越要从泥潭里爬去,站起来!

儿时丧亲沦落至烟柳巷之耻痛尚且能挺过来,她这次也定要与天作一回赌,总归不能回到平静的生活,她这回要再给自己拼出一条新路来。

“沈大人,若我今日能活着回到都察院,宋公子能否解我身上之毒同意我加入暗卫?”

赵清槐忍着疼痛跪直了身子,面如死灰,嘴唇有些干裂,眼神并无往日的生气,却定定的抬头看着沈羿苛,有些狼狈。

沈羿苛眼神微烁,转眸不去看她,应声道:“都察院外自有人接应你,回去好好养伤。”

听到这话,赵清槐方才无力的扯出一点点笑意,黯然的神色似乎又有了希望似的闪烁起来。

她起身,看着沈羿苛离去的背影,心里又坚定起来,只要活着出宫回到都察院,一定可以开始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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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宁殿

贵妃受了惊,强撑着禁军赶来平息祸乱之后便被搀扶回了寝宫。

大半赴宴的家眷都忙着出了宫,苏容二氏则是留了下来。

“听说陛下赐予郡主符令,竟能调动禁军?如今看来,竟是真的了。”一中年男子摸了一把唇上浓密的胡子,笑着揶揄道。

“国舅爷,这符令是真,可那些刺客虽持刀蒙面,却并不伤人,好大的一出戏……还得请娘娘给我们一个说法。”

苏秉庵手持一把折扇,月白长袍,一副儒士模样,冷笑着应道。

“如今这阵仗……合着是瞒着我们把大家当猴耍呢?”国舅爷容元洲板了脸,睨了一眼屏风后侧倚在榻上的荣贵妃,又暗暗与那个老对家换了眼色。

同坐在屏风后的其余三宫嫔妃皆面露难色,互相瞧着,都不想着先开口。

“猴儿倒还知道有危险了往山上跑呢,您几位怎么还在宫中?”

褚寿在众人的注视下迈着大步走了进来,衣袍微微掀起,走路带风,说罢,便稳稳落座,随手端起一杯茶来,喝了一大口。

她一晚上没作停歇,看奉神殿火势止住,转而又被人叫了过来。

“这这…粗俗!”容元洲被噎的无话可说,愤愤的轻甩袖袍,侧了侧身,坐得里褚寿又远了点。

“设宴的是贵妃娘娘,前来赴宴祝寿遭殃的是我们,这事总得有个交待吧?”苏秉庵拿着折扇拍手,辩驳道。

“交待?”褚寿转眸,搭在一侧扶手上手指轻轻抬起,示意道:“带上来。”

几个禁军护卫挎着刀押了三五人上殿,黑衣蒙面,齐齐跪地。

褚寿冷着脸,沉声道:“您也知道是来赴宴?要不干脆把探子都放出来,充了禁军多好呢?”

“呵?国舅爷,我当您那一箱子一箱子的运过来的,原来不是贺礼啊?”苏秉庵话锋一转,直指对面早已面露难色的国舅爷。

国舅爷一旁端坐着的貌美妇人柔柔开口,缓和道:“这…不是还有个持剑的舞女吗?”

“是啊,既提到舞姬,该去找那位懂乐理的世子啊,这人是他寻来的……”容元洲说着,探出头来左右瞧瞧,却不见骆歧人影,“世子和那舞姬双双不见,这刺客和幕后黑手都不见了,郡主何必揪着我们二人不放呢?”

“我正要去追人,也不知谁强要我赶来喝一杯茶的?”褚寿微微转眸,白了一眼国舅爷,也侧了侧身,离得远远的。

“既生了刺客,陛下处境危险,不知……娘娘和郡主有何谋策?略略告知我们一二,出了什么事也好歹有个照应……”苏秉庵接了话茬,试探道。

“本郡主只知要带禁军守好陛下,至于抓捕刺客这事儿,您不如去问问那位都御史大人,那位大人可是好大的威风,若无禁军,恐怕连替陛下求药都求不来……”褚寿低眉抬手理了理衣袍,不痛不痒的回答。

容元洲粗声粗气的接话:“郡主一向天资聪颖,自为陛下亲政献策后……”说着,他意味深长的看了对面苏氏一眼,继续道:“又深得陛下器重,倒是我等愚笨,过分担忧陛下安危,反而碍了娘娘与郡主的计策。”

苏秉庵眸子一转,继续道:“郡主初回京都,自是不知那都察院的……”苏秉庵原本想继续痛批都察院一番,可转眸一想,这都察院犹如陛下的耳目,陛下的手脚,不妥不妥,便及时止住了口,笑道:“都察院向来公正严明,那位都御史大人虽一直不曾在京中,但大小决断,一向果断决绝,想来与郡主有什么误会。”

“苏大人也不必替他们说话,如今陛下身体已有所好转,服下药也略见成效……本郡主相信,待陛下醒来,心中自然有定夺,断不会叫坏人猖狂好人遭殃。”褚寿朝着苏秉庵微微点头,又惋惜似的叹了口气,扶额犯难,一副与都察院苦大仇深又不占上风的样子。

容元洲又宽慰道:“如今这一出戏,咱们便只听那位宋大人顺利抓住刺客的捷报罢了,至于苏大人,睡前可得多喝安神补脑液,别夜半惊醒睡不着啊……”

说罢,张口仰头大笑。

容元洲也冷冷一笑,阴沉的看向他,未作应答。

“好啦……”屏风后倚着的贵妃幽幽开口,如虞美人折腰,无力道:“既然郡主有心,且与陛下早有谋划,那陛下诸事便托付于郡主了,只是如今刺客折损,往后也得常常传信,好让本宫与宫中姐妹免去忧思。”

在场众人皆颔首表示赞许并予以宽慰,毕竟确实是久违的听到了陛下的消息才能心定几分,总不能日日拘着,这像什么话?

褚寿扬唇一笑,道:“那是自然,毕竟得依着陛下病情谋划行事……”

褚寿此话一出,众人一惊,听出了些许内涵的意味来,面色凝重起来,而后她又作势吃惊捂嘴,睁着眼睛满怀“歉意”道:“嗯……诸位可别误会,本郡主是说禁军部署安排得依着陛下的病情来调动,可未曾内涵某谁。”

众人又通通松了口气,作势陪着笑。

褚寿悄悄扫过众人面孔,在烛火下一个个的各怀鬼胎,这次是荣贵妃趁着陛下病重作势,她倒是见招拆了招,还搞了一把顺水推舟,那下次呢?下次欲行不轨又会是谁呢?荣贵妃失势,又会去找谁呢?

彼时,各家赴宴之人皆陆续出宫,赵清槐也趁着人流躲在了容元洲马车后那个空空如也的大箱子里。

那箱子里确实未曾装着贺礼,他将人藏到里面,又把上面隔层上铺满了金银珠宝,借他那位亲外甥女长公主长乐要他收集珠宝的名义,才躲过了禁军盘查。

原本是想趁着大办千秋宴,正殿空虚见人探看一番,谁知那杀千刀的郡主让禁军围了又围,又冒出一群不知所云的莽汉,本来还在窃喜这群莽汉和奉神殿大火将禁军引开,谁知派趁乱他们前去,又亲眼目睹了都察院抓人,哎呀,想起来就冒火,消息没传回来,却被那个惯会耍权弄势的人精小郡主给抓去充军了……可怜他精挑细选培养出来的得力干将!

容元洲越想越气,胡子颤抖,气的遥望宫中飞楼直搓手,不过,为了自家太子亲外甥,付出多少他都愿意,思至此,他狠捶一把那个大箱子,这个人精,越大越人精,当年献策,还以为她只得了郡主封号,结果竟还藏着调动禁军的符令,还只管挑好的拿去……这费人力的大箱子还得叫他原封不动的搬回去!气煞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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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寿自宫中出来,瞧着一场闹剧终于就要落幕,看着宫中虽清清冷冷,却一派祥和,伸了一把懒腰。

一整天端着郡主的架子,累都要累死了……还好人家说了“不用你插手略略略”的话。

想到这里,褚寿暗自腹诽道:哼,我才不稀罕抓什么蜈蚣呢?你爱干活你去美美当劳模,我一个郡主,我还想天天涂脂抹粉,穿金戴银,躺在榻上走哪儿都由人抬着,无聊了也能被一个发疯的郡主教唆放把火玩儿呢……

又说想到这里,褚寿立刻双手合十,虔诚道:“天神娘娘,孙儿一定给你找最好的工匠!一等一的料子!这么多年您估计都盘腿坐麻了,这回我也让您好好躺着,见谅见谅!”

说罢,褚寿转眸看到了同样立在一旁的苏秉庵,正扇着扇子,满脸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呦?苏大人这是?还不走呢?可是本郡主抓人抓少了?”褚寿又端做郡主状,“严厉”问道。

苏秉庵持扇在空中一点,顿了顿,嘴巴开合,不知该说什么:就说这郡主,也算是他从小看大的,一晃十多年过去了,他也早已成家立业,膝下还有一个将将六岁乖巧孩儿,虽说她是一向行事乖张,睚眦必报了些,也常带着他的小舅子四处疯玩儿,可也没听说这厮得过癔症啊……

“吾在等吾妻顾氏虹影……”

未等苏秉庵说完,阿水提着裙子,迈着大步跑来,二人目光便立刻被吸引。

阿水喘道:“小姐……”又抬眸瞧见了苏秉庵,咽了一口唾沫道:“苏大人……”

苏秉庵顿时急了,原本久久等不到顾虹影,他心中便有所忧虑,如今这一声“苏大人”更叫他焦灼起来,抓着阿水急切问道:“吾妻如何?!”

连那把精致的扇子也不顾了……完全失了分寸。

“不是顾家姐姐,是苏家小妹!”

“问凝?”苏秉庵又睁眼问着。

“也不是,是另一位苏二小姐!”阿水终于在二人眼神攻势下说了出来,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要说苏家,他俩最大的人物便是那位嘉庆老王妃,老王妃的亲弟弟苏仝官拜吏部尚书,其妻王氏育有一儿一女,为苏秉庵和苏问凝,而后又续房两位:二房薛氏亦育有一儿一女,三房最最可怜,只出一女,便是这个苏题瑛。

虽说苏氏家大业大,但家里并不和睦,苏家二房那是出了名的刁钻刻薄,生了一胎双生子更是目中无人,而偏那三房只是她后院洗衣添柴的侍女,在她怀有身孕时,酒后被苏仝错认……

别问为何褚寿她如此熟悉,只因当时那二房薛氏实在过于蛮横,闹了好久,整个京都城纷纷扬扬,即便这事是在她到京之前发生的,但她又何止是略有耳闻……

虽说薛氏蛮横些也理所应当,但这事儿毕竟是苏仝醉酒强行错认,后又见那侍女貌美,一拖又有了身孕,与侍女那贪财的老母施了一些钱财,苏仝便将她纳入了房中。

还听说,因着这般阴差阳错,又将那侍女与她的情郎生生拆散了,原本她已经赎回了身契,还有几月便可以出府嫁人了……

那三房于氏实在可怜,进府多年依然被薛氏当作婢女,动辄打骂,尚且怀着身孕还要叫她劳作,人们都说那孩子硬生生的被耗成了早产,要不怎得三房会与二房同时诞下胎儿,甚至还要早个几天呢?

别问褚寿怎么知道的,她曾也与天桥下的瞎子说书人一同蹲着摇头唏嘘,感慨道,她无父无母倒是省去不少忧虑……

那苏题瑛自然过的也同样凄惨,今日能来千秋宴,也是因为前些时日与陛下的四皇子定了亲事,二人年纪相仿,境遇却是雷同,这四皇子又天生孱弱,还是个双腿残废坐轮椅的孩子。

四皇子亲生母妃病死,因着陛下皇嗣单薄,大皇子早夭,二皇子羸弱,三皇子又酷爱摆烂,四皇子残废,五皇子虽是嫡子,又被册封太子,但是还是一五岁孩童,故而陛下也怜惜一些,特要他封为王,并指婚苏氏幼女苏语期。

可那薛氏哪里同意,借口女儿染了咳疾,强指了苏题瑛嫁给四皇子。

“瑛儿?瑛儿如何?”苏秉庵问道。

阿水对上褚寿迫切的眼神,弱弱道:“方才我们与苏二小姐走散了,又找到时,发现她被那个什么蜈蚣给劫持了,正与宋公子沈大人在内河那里僵持着呢!”

“什么?内河?”

褚寿惊讶问道,毕竟那条蜈蚣最会水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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