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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愿
- 早上起床时,孙远航总是很窘迫。
当他因为某些反应而感到尴尬时,孙蛮在他怀里十分坦荡地呼呼大睡。他搭在孙蛮腰上的手臂随着她的呼吸起起伏伏。当孙蛮朝他靠过来时,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觉得他的蛮蛮像刚煮熟的汤圆一样软软糯糯的。
好在床垫被子都在搬入新家的第三天寄到了快递站。等他们一起把四件套洗完晒干再铺好时,孙远航都要习惯搂着孙蛮睡觉了。分床的那天晚上孙远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这一周里,孙远航按照计划,带着孙蛮在金市到处乱逛。到了十二月底,金市完全没有了十一月的风光,梧桐和银杏都只剩下寥寥几片叶子在风里萧瑟地悬着。市中心比东岗热闹多了,但空气污染程度也更高。
每次出门前,孙远航都会仔细地给孙蛮带上一个棉口罩,再顺手给她整理一下卫衣的帽子、耳旁的碎发。孙远航总会看到她的耳朵红红的。
得给她买个耳罩。他心里默默记下。
金市是历史文化名城。但其实在孙蛮来之前,孙远航自己也没有太多机会到市里逛逛。他的课不少,一周四天早八,三天晚九。最让他痛苦的还是微积分线性代数和一些基础的程序设计课。孙远航不算聪明,考上华五都是他十二年苦学的结果,自然没有办法和班上那些通过竞赛保送或者自主招生考试进来的同学比。因此就要花费更多时间学习,而且他还偷偷在外面给中学生补课。但现在,他只想安安心心地陪着孙蛮在金市放松地走一走。
最后一天下午的时候,他们来到金市一座著名的古寺,虽然不是最佳游玩时期,但依然人来人往、香火极盛。
孙蛮和孙远航一人领了三支香,先到药师殿求平安健康。因为在殿内跪拜时不能戴帽子,在孙蛮跪拜时,孙远航就拿着帽子和包在旁边等着。他觉得蛮蛮每一次跪的时间都好长好长,不知道在心里许的什么愿。到他时,他心里默念。
“请保佑孙蛮和我平安健康,永远幸福。”
这边拜完,孙远航拉着孙蛮去拜文殊菩萨。孙远航已经念大学了,孙蛮还要参加高考,得求个学业进步。拜完后,孙远航去求了个福袋,让孙蛮回家挂在书包上。
继续往里走,孙蛮一边刷手机一边说:“哥,他们都说这里求姻缘最灵了。怎么不见你去求一个。”
孙远航脸一红拍了拍孙蛮的脑袋。
“想什么呢。我才二十岁不到,你着什么急。我一天天忙死了,上完课回家……还有你呢,我哪来那么多时间找女朋友。”
孙远航原本是想说课余时间还得用来照顾孙蛮,但是他又怕他敏感多疑、心思细腻的妹妹心里多想,就这么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
孙蛮耳朵又红了,低头盯着脚尖,瘪了瘪嘴。
“那你答应我,以后不能因为有女朋友了就抛弃我。”
“瞎说什么,怎么可能抛弃你。我照顾你一辈子行了吧。”
晚上孙蛮走累了,就早早地和孙远航坐地铁回家。前几天孙远航带孙蛮把金市比较著名的菜都吃了一遍。金市的菜还是很不错的,但好吃是好吃,对于他俩这种在叙城长大的人来说着实有些太过清淡。孙远航提议,今晚用他的小电煮锅煮火锅吃。
他俩去附近的超市挑选火锅底料和食材,孙远航还顺便给孙蛮买了一些零食,拎着一大包东西回家。
孙远航清洗完食材,把底料煮好,就擦了手去叫正在看书的孙蛮吃饭。
在夜晚,金市的温度时常在零下,但屋内是温暖的,热气扑到窗上,把窗户都蒙上了一层雾。孙蛮坐在飘窗上,在窗户上写了个“永远在一起”。
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一瞬间这个小小的房子里充满了香气。孙远航按照孙蛮的喜好给她夹菜,看孙蛮吃得很香,孙远航这些天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安稳地放下。
他当初填志愿时选择金市,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孙蛮。有时他自己也想不通,明明小时候他最烦孙蛮,青春期也和孙蛮不远不近、尴尬地相处着,怎么到了远走他乡的时候心里会对她如此挂念。
孙远航还记得在那些遥远的日子里,孙蛮的早慧和锋芒毕露的才华,曾让年长的他羞愧地将年幼的妹妹视为假想敌。他记得,那是他上初中的时候,孙蛮才念小学高年级。她无聊的时候会偷看孙远航的语文课本,在孙远航还在被《鱼我所欲也》绕得晕头转向的时候,她就已经能在他面前流利地背出来了,还顺便帮孙远航理清了逻辑。也正是从那时起,孙远航开始没日没夜地努力学习,也不准孙蛮再看他的课本了。他想要夺回作为哥哥的尊严。
在更早一些时候,他俩的关系似乎还更融洽一些。小小的孙蛮也和他睡一张床,就像前几天那样。一张窄窄的床,孙蛮摆成大字睡觉,霸占了大半张,孙远航只能贴着墙。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缩成一团睡觉的呢,好像是上初中的时候,她会在半夜失眠的时候从高低床的上铺爬下来,揉着眼睛让孙远航往里挪挪。
稍微长大一些的孙远航在此时已经认清了现实,孙蛮就是学什么都比他更有天赋,人和人是不能比的。不过好在他靠着每天多学几个小时,也能考个不错的成绩,在别人的眼里也算是学霸级的人物了。所以,他已经不再嫉妒孙蛮,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羡慕与自豪,以及在相同的处境下产生的惺惺相惜。所以,在孙蛮睡到下铺的晚上,在孙蛮执意要在睡觉时捏着他的手时,他都尽可能地包容着她。
“哥,好像下雪了!”
孙蛮的声音打断了他的绵长的回忆。
他看着孙蛮把窗户推开,外面的雪簌簌地落下,在路灯的照射下清晰可见,不一会儿就在窗框上堆了一层。两个南方孩子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雪,眼睛亮亮地看着窗外,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欣喜。
“哥,我们下去走一圈吧。他们说一起在雪天里散步,等头发变白,以后就永远不会分开。”
“好,我陪你走。”
他想,就这样一辈子守着蛮蛮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