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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仙侠小说 -> 人如玉-> 十年生死两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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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生死两茫茫
- 顾姑娘，我和先生要离开枉死城了。
先生给你留了几本书放在了草屋，他说你不留在这里其实要更好些。剑术能更快些。
这次回去四九要看更多的书了，我也想成为先生那样的人，等我读完青竹苑的藏书我就回来，到时候我一定也是一位很有学问的人了。
下次见面可否留些面子不要打脸。
这十几年游历四九看过很多书，可是没有一条道理是讲好人就该承受苦楚的，阿叔是好人，小菊姑娘也是还有李婶。
虽然李婶总是骂我，可我知道他们是怕我像先生一样去为他们讲道理，我记得有一次先生浑身是血的回来小菊姑娘哭的可凶了。
明明他们自己过的都不尽如人意，还要尽量挤出个笑脸来安慰我们。
顾姑娘你知道吗，我记得阿叔在斋孤日给每一个枉死城的孩子送了一个草编以后就默默的坐在城头上抽着烟袋发呆。
他和先生说以前斋孤日的时候会有一盏盏莲花灯顺着忘川来到这里。
那时候枉死城的人还可以踩着灯去看一看人间。现在都没有了
阿叔就这么哽咽着埋头痛哭，那是我唯一一次看到阿叔哭的像个孩子，那天忘川飘来的花灯少的可怜，根本没办法撑着他们去看他们心心念念的人间。
阿叔就这么失神的看着忘川的水。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先生握紧了拳头。
也是先生第一次放下了读书人的规矩卷起袖子出城去打架，回来的时候满身的血。
先生躺了三天阿叔就在门外守了三天，那时候我就下定决心我一定要好好读书到时候同这天地好好讲讲道理，先生讲不通的道理我来说，顾姑娘你一定要好好练剑啊，到时候我要是打不过你得帮我，哈哈哈等我回来
顾姑娘亲启
余四九手书
看了看手里泛黄的绢丝余四九重重叹了一口气。
月光清冷，照的满地清白。亦如当年游学时一样，是啊当时年少，最是年少，最怕年少，余四九抬了抬手想推开竹园的门想了想又放了回去，
“怎么有脸回来，没脸进去？还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不敢进去还回来干嘛？不如死在外面的好”
余四九顿了一下缓缓转过身看着手拿竹杖的老人尴尬的笑了笑
“十几年没见师兄还真是一点没变，呵呵那个今天月亮挺圆的”
老人板着脸就这么看着余四九也不说话，余四九被盯的有些发毛，轻声喊了句柳师兄？
老人这才没好气的瞥了一眼推开竹园的门走了进去余四九也不说话就静静地跟在老人身后
“消声觅迹了十几年，这才一露面第一剑就递到了燕都城
弄的天下皆知，知道你这位夫子回来了且威武的很呢。
看来这十几年我们余夫子不仅学问大的很，脾气也见长啊。以前的腌臢事我不管这一次回来就给我好好在青竹教你的书。”
老人停下脚步用手里的竹杖狠狠的跺着地面。然后瞪着余四九等着眼前人的回复。
余四九低着头不说话一时间两两无言
“这些年师兄把青竹照看的很好，其实有没有我在都一样的。
我们读书人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不就是为了在某些时刻不做违心事不当违心人吗。
师兄就容四九最后再放肆一次，我想试试”
啪的一声老人一巴掌狠狠抽在余四九脸上
老人满脸怒容吼道“你余四九才读了多少书，真是了不起啊！
想学着老头子同这无穷尽的天地掰掰手腕了？你还差点火候！你别忘了老头子是怎么死的！
揉了揉脸余四九叹了口气随后抻了抻懒腰
“是啊，老师当年就说过论修心我比不过师兄你。论治学咱们都不如延年师兄
其实我是才是最没用的一个好似什么都不出彩，可也最豁得出去。
所以咱们几个里打架我最在行，老师说过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死就死了。其实挺好的教养之恩四九不敢不报！”
老人看着余四九用力拿手里的拄杖跺了跺地面“我还没死呢！”
咳咳
师兄你也老大年纪了张口闭口就是死不死的别说小师弟了我都害怕”
突兀的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僵局。一个白衣中年人拎着两坛子酒站在竹园的篱笆外朝着余四九打着招呼
“小高来看我和我说你回来了我就猜到你会先来这。这十几年过的不容易吧”
余四九长舒了一口气单单自己一人同柳师兄聊天还真不是一般难熬，如今李师兄也来了可算能松口气了于是抬手行礼道
“今天是先生的祭日。师兄，我想先给先生敬一杯酒，拜托了”
说着余四九又对着两人郑重的一拜。
老人不再讲话，转身向竹林深处走去。
白衣中年人把酒放在余四九身前拍了拍余四九的肩膀拉过余四九的手将一枚棋子放在余四九的手心说道
“去吧师兄那里我去说，可惜太远了些，这青城山的道印法身撑不了你太久。
不然师兄我可是有很多话想同小师弟你说啊，好了我的定子可以帮你把真气溢散放慢一些，你且去吧”
说完白衣中年人摆了摆手转头朝着老人的方向跟了上去。
余四九看着手里的棋子拎起地上的酒奔着长廊的另一个方向走了进去。
李延年看着坐在廊下的老人提了提袖子坐在老人旁边。
一轮圆月当空，照的夜色不似弦月时那么暗淡，月光穿着竹叶照在老人脸上。
李延年的目光也停了下来
山南山北雪晴，千里万里月明，今天月色确实挺好的。
师兄啊，你说天上这轮明月千年万年出过多少绝句？可是还有是那么多读书人心向往之。
他们就笃定他们能写的更好做的更好吗，其实不能的。
来之前我也在想我这个做师兄的是不是哪怕撒泼撒滚求着小高，甚至更不要脸些求到陛下那里卖一卖我这个做先生的颜面强行留下小余，结局会不会有所改观。
甚至站在竹园的时候我都还在犹豫
直到我看到小余的时候我就放弃了，多像当初的先生啊，师兄啊，我其实也想先生了。
小余他有自己的道路要走本就不易，我们又何必在拖拽着他呢。
更何况这小子鸡贼的很，不知道那里求来了青城山的道印法身，看真气的消散人估计至少也在千里之外呢。”
风吹的竹林簌簌作响，廊下的两个人就这么坐着也不答话
老人先叹了口气“延年啊，你说青城山很久没出过道君了吧
李延年拾起一颗石子抛了出去点了点头
已经七十年了，当年传出青城山那位传得道门无上密后，魔宗举宗围攻青城。
那位道君拼了性命才堪堪保住了青城山。
而后传出那位道门奇才死于魔教之手至此青城山哪怕到了如今掌教的曹明真人也才立身观照境界罢了。
老人嗯了一声拍了拍两袖间的尘土，
“既然他都谋划好了我还能说些什么。
告诉顾二这几日我会去学宫开授礼教，氏族寒门皆可入坐不必阻拦，他余四九既然送了学宫这么一个诺大的名头，那我青竹岂有不接之礼。”
是啊好多年未见的大场面了
李延年也拍了拍手上的尘土
这些年学宫虽然有子高和计然这样身居高位的弟子，可入朝为官便代表不能留在青竹，那么某时某刻说话便不能那么自在。必然顾忌良多。
所以学宫需要这么一场天下观礼的壮举，让读书人心向往之，就像那雨后野草于人心之上枯荣浮生。
青竹园内院有一座阁楼名求阙
阙者，缺也。求阙之意。一是，求阙于他事，求全于堂上：不求事事完美，但求尽力尽心。
二者是取盈则必亏以盈满为戒，
楼上的藏书皆是前代学宫夫子亲手誊录。这位夫子故去后按照学宫旧历衣冠葬在了儒林，而这位先生生前的手录就都留在了这座求阙楼。
余四九按例先祭拜了中堂的至圣先师的画像后
走上二楼找了个角落就这么坐在了地上一只手拎着酒坛开始喝了起来。
当年也是这么一个夜晚，他的先生也躲在这里偷偷喝酒被他发现后，
一本正经的警告他千万不能告诉学宫里的祭酒先生。然后诉说他是如何如何思念自己的先生
说道动情处又将自己打晕过去。真不是个正经先生。
可就是这样不正经的先生，却为了一件顶正经的事被人生生肢解在了凤凰台上。
直到两个酒坛子变得空空余四九才默默起身拿起了空酒坛下了楼。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走出了求阙楼
看着廊道外的竹子不由得想起年少时偷笋子吃，师兄们顶包时的样子
以前先生总是偏爱他些，可是两位师兄从来不怨
后来先生走了，有些事情就变得不得不做了，终不似少年游啊。
余四九默默闭上眼身体开始逐渐消散。往事种种开始不断浮现。
想到昔年廊下追逐打闹的自己，摇头苦笑的先生
余四九扯了扯嘴角脸上不由露出追思。昔年有青竹，系吾师所植，盛于柳尔。师兄以后青竹就拜托你们了。
随着余四九慢慢的消散手中的棋子悄然坠地
李延年好似心有所感的看向余四九消散的方向叹了口气转头和老人叨咕了一句小余走了
沉默片刻继而继续说道
过几日估计南国北斋，江南谢家，蜀地剑阁，都会有人陆续赶往燕京至于其他人的消息，几日后估计陛下会让中车府的镇抚司送来学宫。
在这之前我要去见一见龙虎山的那位道君前辈，如果老阁主赴京。怕也只有老天君可以拦上一拦了。
所以这几日师兄授道延年就不去旁听了，还望师兄见谅。”
李延年起身拱手老人把手搭在李延年的手上，嘴里说道
“陪我走走吧，去十驾斋看看，我记得哪里有书圣留下的奉橘帖可供你我临摹鉴赏。”
李延年摇了摇头苦笑一声跟着老人向竹园东南角走去。
临走时略有深意的瞧了一眼站在竹枝上的一只雀鸟，在两人走后这只雀鸟突然诡异的叫了一声好似婴儿的啼哭一般。
一片竹叶轻飘飘的从枝上落下，随后这只鸟儿一分为二从枝头上跌落。